11月18日晚，商務部發(fā)布了一則簡短的消息：

　　11月18日，商務部部長王文濤在泰國曼谷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期間應約會見美國貿易代表戴琪。在中美兩國元首巴厘島會晤之后，雙方對共同關心的中美經貿問題和多邊、區(qū)域經貿問題，進行坦誠、專業(yè)、建設性的交流。雙方同意繼續(xù)保持溝通。

　　看到這則消息，譚主的第一感受是，兩國經濟團隊最近的對話接二連三，很頻密。

　　在此之前，央行剛宣布了行長易綱與美國財長耶倫舉行的會見。當天晚上，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副主任連維良會見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會長艾倫和其率領的美企業(yè)代表團的消息也對外釋放。

　　頻密，本身就是信號。

　　這些會見的契機，消息里說得很明確了，正是落實中美兩國元首巴厘島會晤的共識。中美雙方經濟團隊如此快速高效地面對面溝通，近幾年來看，并不多見。

　　這其中，當然有兩國經濟團隊共同參加多邊會議的便利條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商務部研究院對外貿易研究所所長梁明告訴譚主：

　　在中美兩國都完成了國內的一些重大政治議程之后，中美關系存在一個企穩(wěn)的機會窗口，兩國需要合作的動力空間也就更大了一些。

　　“交流”的修飾詞也在傳遞變化。

　　可以對比看看戴琪自2021年3月17日正式上任以來，與中方的三次交流：

　　第一次交流，在2021年5月27日，是“坦誠、務實、建設性”的;

　　第二次交流，在2021年10月9日，是“務實、坦誠、建設性”的;

　　第三次交流，也就是最近這次，是“坦誠、專業(yè)、建設性”的。

　　坦誠的態(tài)度和建設性的目標沒有變，只有“務實”這個詞，變成了“專業(yè)”。

　　什么叫“專業(yè)”?

　　商務部研究院美洲與大洋洲研究所副所長周密告訴譚主：

　　“專業(yè)”就是不要把經貿問題政治化，不要為了實現某種政治目的而去污名化或者是扭曲實際的經貿行動。大家要根據市場經濟規(guī)律，根據我們已有的國際規(guī)則來處理當前的分歧，去尋找有效的解決辦法。

　　這個觀點，美國企業(yè)界其實也很認同。

　　譚主跟剛剛與發(fā)改委相關負責人會見的美中貿易全國委員會會長艾倫，聊過多次。最近一次交流，他直言不諱地說，把國家安全泛化到原來不被認為是國家安全敏感的行業(yè)，會對經濟增長產生負面影響。

　　無論是美國對華加征關稅、科技制裁還是雙向投資限制，無一不是把意識形態(tài)凌駕于經濟問題之上。讓專業(yè)的事情回歸專業(yè)，這個道理，不難懂。

　　不過，為什么現在美方開始意識到了“專業(yè)”的重要?

　　算算時間，中美經貿摩擦到現在已經四年了。

　　這四年風風雨雨，變化實在太多。但無論是一開始加征關稅，還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還是到現在地區(qū)沖突引發(fā)的全球產業(yè)鏈供應鏈多重危機，始終不變的，是中美貿易剪不斷的關系。看一組數據：

　　2020年，中美貿易額同比增長8.3%;

　　2021年，中美貿易額同比增長28.7%;

　　今年前10個月，中美貿易額同比增長5.1%，達到6398.3億美元。

　　再看看艾倫率領的企業(yè)代表團的動作，也能說明問題：嘉吉，今年連續(xù)幾個月持續(xù)宣布增加對華投資。埃克森美孚，在中國投資的廣州重大石化項目開工，成為美國企業(yè)在中國獨資建設的首個重大石化項目……

　　這些數據和行動反映的，是全球兩大經濟體停止經貿活動的不現實。

　　下一步，就是在不能“脫鉤”的宏觀認識上，找到解決問題的具體路徑。

　　這也是理解本次通話“專業(yè)”所在的另一個線索，空間。

　　可以看看戴琪三次與中方交流的內容變化：

　　2021年5月，雙方第一次交流的具體內容，提到了發(fā)展雙邊貿易;

　　2021年10月，第二次交流的內容有三個方面，主題基本是圍繞中美經貿關系;

　　這次就不一樣了，消息稿說得很具體，中美不僅討論了中美經貿問題，還討論了多邊和區(qū)域經貿問題。

　　中美經貿層討論維度的豐富性和復雜性，對外展示得正越來越明顯。討論中美經貿問題，著眼點還有區(qū)域和全球。

　　區(qū)域很好理解。

　　本次會見，是在APEC期間。亞太是個什么地方?占世界經濟總量逾六成、貿易總量近一半，是全球經濟最具活力的增長帶。梁明告訴譚主：

　　中美同處亞太區(qū)域，都與亞太國家貿易往來密切，但美國提出所謂“印太經濟框架”對抗中國，中美不會不聊聊如何協(xié)調區(qū)域貿易政策。

　　區(qū)域貿易政策，本來是為了促進共同發(fā)展，跑偏的“印太經濟框架”，自然難以如愿。

　　“印太經濟框架”的成員國日韓，最大的貿易伙伴都是中國，東盟十國與美國的貿易額僅占東盟十國與中國貿易額的43.7%。

　　這么來看，專業(yè)，不應該是不計成本放大分歧，而應該是尋找區(qū)域的共同利益。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院院長屠新泉告訴譚主：

　　包含中美在內的亞太地區(qū)的供應鏈合作是非常密切的，在電子、機電、汽車、新能源等很多產業(yè)的產業(yè)鏈上都有非常突出的體現。

　　不久前，美國宣布“豁免”東南亞四國的光伏組件關稅。表面上，這和中國沒什么關系，但實際上，在這個區(qū)域內，光伏產業(yè)鏈的上下游已經形成了互補的分工協(xié)作，東南亞國家和中國在這條鏈條上環(huán)環(huán)相扣，不是外力能輕易拆解的。

　　強化新能源轉型的美國，更是依賴于這一供應鏈的充分供給。

　　這就是中美經貿關系在區(qū)域連線成網的底色所在。

　　再放眼到全球，屠新泉還分享了一個細節(jié)：中美經貿關系作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經貿關系之一，對全球多邊經貿體系發(fā)揮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今年結束的世貿組織第12屆部長級會議，中美之間的合作就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

　　這場會，正是中國商務部率領的團隊赴日內瓦參加的。

　　會議持續(xù)了6天，達成了世貿組織過去9年內的首份多邊協(xié)定。并且，圍繞全球最緊迫的糧食危機，也形成了兩份重要文件。

　　這些用專業(yè)和理性促成的合作成果，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世界負責。

　　回過頭來看，中美談到現在，從戰(zhàn)略上講，雙方的原則彼此都已經很清楚了。

　　而從戰(zhàn)術上講，一些核心經貿問題的分歧肯定會越來越專業(yè)化，雙方聊得越專業(yè)，也意味著越在深入溝通，切切實實去真正解決問題。

　　把分歧從意識形態(tài)對立的戰(zhàn)略層面落實到具體務實的戰(zhàn)術層面，這是好事，更是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