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鮑安順

　　描寫晨霜，我用“潔白清美”四字來形容，那潔如雪、白如花、清如氣、美如畫。我喜看晨霜，它清凜潔凈、寒意寂寥，那視野、那心境，若夢幻，有靈感，呈現風情，感受絕妙。晨霜，是大自然的風度與氣質，能預知晴明天氣，期待燦爛冬陽。

　　有年初冬，我乘船經過一座村莊，看見晨霜鋪在山巒、田野和房舍之上，還有村莊的竹林、綠樹、稻茬、河流、小路上，那銀白色的冷滟，隱隱約約，仿佛水晶般的迷夢，讓我心生恍惚。那天的晨霜，真是罕見，天空迷蒙，清遠淡化，整個視野都凄清迷離，風光無限，醉心迷神。那天地間，美麗的晨霜，在我內心恍然詩意盎然，回味著久違的鄉情，體恤近在咫尺的鄉愁，我仿佛聽見那來自心靈的歌聲，在冷風惆悵里空濛悠揚，清洗著我的靈魂與骨髓。

　　每年冬天，我都要到離家不遠的一座小山村，在那兒看晨霜風景。那兒的明代小橋，架在村口古道上，一棵古楓楊參天聳立，蔚為壯觀;還有淡遠山谷、天空飛鳥、潺潺小溪，在一片晨霜的世界里，輕嵐淡霧，晨光熹微，風光朦朧，景致迷人。在那片晨霜的天地間，我想起一句詞：“聲聲倦笛，吹度曉月晨霜，怎堪夢在愁土。”這句描寫晨霜的佳句，勾起我內心無限鄉思情長，冷月風光，在長久的回味中，欲罷不能，已不知天高地遠。那詩里，晨霜的意境，讓我感傷又興奮，牽掛又多情，駐足又流連;真是“嘆息老朱顏，年華如晨霜”，那晨霜有風姿，也有風韻，更有芳華，那朱顏易改，嘆息依舊;年華似夢，晨霜漫道。在那座小山村，我有過許多的生命回憶，在嘆為觀止中，我一次次踏上那片土地，感受風景絕倫，晨霜彌漫，天地欲蓋彌彰。

　　我常在看晨霜時，高聲吟誦那句“長空雁叫霜晨雪”。我的身心，像在一種飛翔的姿態中，將晨霜的意境揮灑得酣暢淋漓、出神入化。我想，在此句詩里，晨霜成了某種總體象征的意蘊，氣勢磅礴、蘊意深長，激發了我的精神和品格，斗志和勇氣，向往與渴望。其實，晨霜是一種冷物質，“凄如晨霜，寂如遠月”，在這種源于自然的尤物里，我看見了風物與風趣，思想與光華，它表達出來的，是冷雪的凄婉清美，高寒的寂靜之光，孤凄的遠月如歌，圓潤的江河奔涌，天光氣象。我在此句詩里，虔誠眺望，看見心智的蒼茫，思想的悠遠，與江山默契、天地同心。

　　日出前后，那晨霜風景截然不同。如果說，日出前的晨霜，是一個清冷天地的水晶宮，那么日出后的晨霜，則是白霜映襯下的清美世界，風景如畫，在純潔美麗的天地間，籠罩朝陽如火的熱情，江山復活的夢幻，天地盎然的生機。我在朝陽下一眼望去，所見的世界銀光紫影，相映成趣的天空，成了紫水晶的風光景致，風起云涌，煞是迷心。在這景致里，我想到一首詩：“烹茶舞劍晨霜厚，煮酒圍棋晚月慵。世事紛紜多曲折，人間正氣在心胸。”是呀，那晨霜在日出之時，氣壯山河，風景獨好。這首詩里，表達出了人文的意境，那大自然千百億萬年修煉的江山錦繡，其實也很簡單，就像人一樣，在茶道和劍技之上，在棋藝和酒膽之中，在世事和曲折之間，胸中的正氣，才是最重要的，它顯示著生命豪情，表達了大江東去的從容，通明透達的淡泊，精微博大的堅守，才能在苦冷寒風里，云蒸霞蔚，氣象萬千。